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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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輪到陳昱如化妝的時候,距離掃樓開始還有不到半小時。他提前換好了衣服,頭發刺拉拉的,也沒什麽造型師發揮的餘地。

陳昱如空降得突然,此前只是個訓練了幾月的練習生,內部對他的了解有限,加上組合和諧性的考慮,他的個人發展路線、人設風格、個人形象都還沒有一個確定的方案。

因此化妝老師不敢做太大改動,上的底妝和打底都很淡,幾乎是在他本身氣質上做延伸。

陳昱如從沒覺得自己是個聽話的乖孩子,可二十多年下來也確實沒犯過大錯,可以和大部分人相處融洽得體。偶爾,他表面動作配合笑容禮貌,其實細究之下還是能找到乖覺囂張的蛛絲馬跡——他很容易不耐煩。

13分16秒

自時間減到1小時,這串數字就自動在他眼前出現了。

陳昱如拖延癥嚴重,讀書寫作業喜歡趕ddl,出道後團隊行動不好拖,私下裏就成倍補償回來。吃飯洗澡健身要等一個又一個整點,起床得腦內預演一遍穿衣流程——這點在冬天更是難以避免。

心平看開的人懂得放棄,比如不健身一天地球不會爆炸經紀人不會一眼發現。陳昱如不行,就像按照固定流程行動的機器人一樣,不做完以上事情沒辦法走往下一步,可又沒行動的內驅力,於是就耗著,拖延著。

11分11秒

是在卡活動開始的時間嗎?陳昱如出神地想,時間給的這麽湊巧,是在故意逼迫他行動起來嗎?

可是主動回覆,早上主動艾特已經很累了。

行動力強的人會不會站起來抓起隨便一個隊友賣腐增加壽命?不過還是杜羽書最合適,因為有跟他賣成功過。

那擺爛的人會做什麽?閉眼睡覺還是出門見見新世界,亦或者買一份喜歡的食物,安安靜靜等時間流逝。

陳昱如卡在不上不下。

他表面安靜地坐在椅子上,實際分神關註了其餘人、餘光留在倒計時上,腦內預演各種羞恥的賣腐救命小劇場。

像現在,正進行到他一把奪過杜羽書的飯盒,惡狠狠把雞胸肉往他嘴裏塞,然後命令文然舉起相機替他拍一張“化妝間柔情餵飯”的照片發博客——第三方發帖賣腐,他以前經常擔當這個工具人。

想象是豐滿的,現實骨感到幹癟。

直播容易出事故,張銘是個閑不下的人,一顆心操四面八方五湖四海,幾分鐘前又出去和主持校對細節了。

化妝間現在安靜的,除了文然刷視頻的聲音,沒人說話。

又是這種熟悉的同事感,又是這種濃烈的尷尬氛圍。

陳昱如將腦內小劇場打碎,試圖催眠自己沒人覺得尷尬,現在氛圍很好……實在不行闔眼養神,眼不見為凈也行。

化妝老師們收拾完工具,只留了等會補妝用的氣墊散粉和幾只口紅在外面。這會正開門結伴往外走,陳昱如隔著鏡子看他們陸陸續續出去,心裏長嘆:“為什麽別人不覺得尷尬,就你覺得尷尬呢?一個人覺得尷尬是尷尬嗎?不是。一個人感覺到的尷尬是尷尬嗎?不是。那麽說明什麽,說明你並不尷尬,尷尬只是錯覺,現在的氛圍好得不能再好,每個人都各司其職、各盡其責,故人不獨親其親,不獨子其子,使老有所依,壯有所用,幼有所長,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,民不聊生……不是,我在背什麽……”

陳昱如面無表情,仔細看他的眼睛,實際人已經走了有一會了。

剛才給他化妝的化妝師突然扭頭,和他在鏡子裏對上眼睛,然後直直朝他走過來,從包裏取出眼線膠筆,躍躍欲試道:“我給你加深下眼睛下面的痣。”

陳昱如眼下正中間,眼瞼那是有一顆褐色的痣,顏色比較淺睫毛擋一擋,不盯著仔細看看不到。

這個世界的“陳昱如”和他長得一樣,只是青澀了幾歲的區別。該結論是他照鏡子,靠下眼瞼的痣得出的。

沒想到化妝師會特意過來加深它。

化妝師屏氣點下一點,動作穩又利索。點完後他端詳著看了兩秒,滿意地點點頭,誠懇建議說:“如果有機會可以試試暗系惡魔的造型,感覺和你搭在一起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。”

惡魔?

這種風格類型一般不會分到陳昱如身上,他五官英氣氣質溫和,自出道開始就一直被誇“天選男二”,當某個形象深入人心時,始終如一便是最偷懶的免死金牌。

溫潤、好脾氣,和它們延伸出去的神官、牧師、醫師,不論回歸主題是什麽,他的角色都不會偏離太遠。陳昱如自己也產生了惰性,再也沒想過其他可能,這回被化妝老師一點,第一反應是不合適,惡魔和曲青最配,給他的話唯粉團粉都會鬧。

再不濟也應該給尹淳藝,天使惡魔形象顛倒,但天生一對。

直到對方收拾完東西離開化妝間,他餘光瞥見一臉苦大仇深的杜羽書,才後知後覺自己換了個世界,身邊的隊友變了一群,別說回歸形象了,以現在的氣氛,能撐到回歸不解散都是未可知。

杜羽書一份水煮蛋和雞胸肉從八點吃到現在還剩大半,握著筷子有一搭沒一搭地挑,眉頭輕蹙動作麻木,好像手裏端的不是涼掉的減脂餐,而是人類未探索領域的陌生生物。

陳昱如十分鐘前腦內搭戲臺演的時候他這樣,十分鐘還這樣。

“你要吃就吃,不吃給阿澤去倒掉。”文然終於忍到化妝師出去,“每次挑挑挑,小時候沒學過飯桌禮儀?”

“沒,”杜羽書合上飯盒,輕輕瞥了他一眼,反問:“你學得很好?”

如果說杜羽書是挑食卻容易胖,文然就是風卷殘雲狼吞虎咽。

杜羽書外祖父祖母帶大、大魚大肉追著給,蔬菜蔬果見縫插針補充,餵飯餵到小學,長大後還是很容易飯吃著吃著發楞出神。

文然則是父母繁忙也沒有可以幫著帶孩子的長輩,所以他小時候被放在家附近那種鄰裏鄉親辦的不正規托兒班,吃飯圍著不銹鋼盆坐,吃菜全靠搶,敢發呆就敢餓一天肚子。

中學臨近分化的發育期最難受,怎麽吃都吃不飽,兼職年齡又不夠,正規連鎖店不會招沒分化的小孩,願意招的都是想壓榨未成年的黑心店家。

文然就被坑了一次,在個體鹵肉店幹了兩天,老板以不合適辭退了他,兩天工錢一毛沒給。

以至於後來被JOC星探遞名片,他和對方電話裏拉扯了三個月之久才松口答應去公司看看。

alpha這種生物,基因裏多多少少帶點掌控欲和壓制欲,文然格外重一點。

分化後正式分班集訓,文然一眼瞧不上郁伯恩,他覺得郁伯恩清高誰也看不上,那副模樣十分討厭,可恨的是他舞感、條件確實頂尖。

第二眼瞧不上杜羽書,這人戴眼鏡目光呆滯動作遲緩,上個課身後還得跟家長,妥妥不能自理的巨嬰。

至於出事的何亦樂,這人天生一副笑臉,跟他名字一個樣,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。這類型的人很難產生跟人正面沖突,他滿臉笑意找上的優秀練習生又全是心高氣傲的主,吃軟不吃硬,平時端著互相警惕,陡然被舔,幾乎都會含含糊糊地應下朋友這個名號。

文然也不例外,偶爾還會主動和下課的何亦樂結伴吃飯。後來擬定Blue Almond出道名單爆出,有人說何亦樂是高層看性格選中的粘合劑,是個撿漏王,文然還出來懟那人沒實力吃檸檬,天塌了嘴頂著。

誰知出道後,何亦樂明顯開始和其餘隊友保持距離,把舔狗那套用在了經紀人張銘身上。

有段時間何亦樂追著張銘探討自己的發展路線,每天殷勤地跟在張銘身後,真拿到了代表組合接受采訪的機會。

這無疑讓文然產生隊長位置不保的危機感,飛速冷淡了關系,何亦樂開口文然就閉嘴,何亦樂提議什麽,文然就不讚同什麽。

他們倆關系差,在粉絲裏都是人盡皆知的事實,正主不和,粉絲互不待見,拉黑P圖陰陽怪氣洗廣場是常態。可以說何亦樂塌房退圈,除了盯同一塊蛋糕的競品藝人,最高興的莫屬文然粉絲。

至於空降進來的陳昱如……

文然漫不經心地嗤笑一聲,確實是個有點背景的alpha,或許Blue Almond未來的發展便是看少爺意願,玩解散、玩得一地雞毛,全不在少爺的考慮內。

就是不知道這位現在存著什麽心,眼巴巴地往他們三身邊湊,一會博客回覆,一會單發帖艾特,現在還耷拉著腦袋,活像心情低落被欺負一樣。

哪敢啊。

文然握著手機把玩,優哉游哉地喊冤。到底存什麽心,等會掃樓開始就知道了……按照劇本,和少爺分到一起的,可是他這個隊長。

距離直播開始還有五分鐘,張銘終於帶著主持人進來了。

“再說下啊,抽完簽後再抽出發順序,先出發的隊伍可以挑選主播,主播名單會給你們的——s組的主播要逛完,可以重覆去,但是不能有落下的,a組的不強制走完,主要看你們自己的意願……主播也有任務,完成的主播有機會出直播間拉客,到時候見到態度熱情一點……”

——畢竟能拿到專屬任務的主播,都是直播平臺臺柱子了。

當著主持的面,張銘沒把話說完全,意思傳遞到就行。

陳昱如聽得心不在焉,隨著倒計時的流逝,現在他只剩下三分鐘,系統沒給他留掃樓直播開始的時間。

意識到這一點,他一半覺得不至於,一半覺得真不至於。

同樣走神的杜羽書註意到,冷不丁開口問,“緊張啊?”

“……有點。”不是緊張直播,是緊張最後兩分鐘倒計時。

兩人不在一個頻道,杜羽書渾身散發著得意的氣息,嘴上說,“最開始都這樣,習慣鏡頭之後就好了。”

實際上“快來捧一捧前輩,前輩施舍點經驗給你”的潛臺詞快溢出來了。

大概每個組合的老小,來個比自己小的新成員都會產生莫名的喜悅感,以前他們組合的忙內最愛別人喊自己哥哥,一句哥哥直接丟魂直奔火海。

當然存在故意放大做節目效果的原因,但多多少少也會摻雜真情實感。

杜羽書以前可能是被壓狠了,看著比以前他們組合的忙內還穩不住。

49秒

陳昱如突然想看看他的反應,對著越來越小的秒數卻不著急,不緊不慢地裝聽不懂。

“真的習慣就好了了嗎?”

杜羽書:“當然了。你看我,就完全不緊張。”

陳昱如上下打量他,假裝沒看見他抻直的脖子和僵硬的肢體。

他又不是真的新人,面對鏡頭的次數多後確實會習慣,但直播鏡頭的恐懼對一部分藝人來說依舊是不可避免的,因為它代表著未知註視以及可能發生。

“有什麽技巧嗎?”陳昱如頓了頓,身體往杜羽書靠近了一點,自然地流露出幾分依賴,“哥可以教教我嗎?”

“……咳咳”杜羽書表情差點沒繃住,心道文然果然又在騙人,說好的陳昱如是個眼高於頂的小少爺,絕對不可能喊他哥。

“其實都是我自己總結的,要不是看你是我隊友的份上,我才懶得管你!”

“首先你要對自己的臉有一定認識,知道什麽角度的鏡頭適合自己……”

【^-^】

【您好陳昱如】

【測試時間結束,正在檢測您的賣腐情況。】

【警告!警告!生命值不足!賣腐失敗!】

陳昱如面前的藍屏如今紅得滴血,燈光一跳一跳地閃,杜羽書還在一本正經地傳授鏡頭知識,他微微側頭從化妝鏡裏觀察自己,卻沒看到任何面板的蹤跡。

“你有在聽嗎?”杜羽書不太高興,“我說的每個字都是重點。”

文然呵呵一笑,晃晃腦袋,無聲嘲諷。

杜羽書怒瞪回去,“你在笑什麽?”

當然是在笑某些人蠢咯。

文然笑瞇瞇道:“當然是在笑我們羽書長大了,都當哥哥了~”

隨著面板的紅色加深,不斷跳動的感嘆號和警告聲逐漸扭曲尖銳,像困在幽深井底的野獸發出的怒吼,聲音經過漫長井道失真,只剩下聽不懂的喃喃。

陳昱如分神問了杜羽書幾個問題,成功把對方拉了回來,文然則因為禍從口出被張銘剝奪了五分鐘發言權。場面再次穩定下來,他還沒松口氣,就聽見哢嚓一聲,面板從中間開始碎裂,緊接著嚓嚓嚓破碎聲不斷——一只黑色的爪子從正中間捅了出來!

【呦】

【我來的好像不是時候。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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